患者自6岁起因遗传性血管性水肿（HAE）反复发作腹痛20余年，于2023年接受拉那利尤单抗进行长期预防性治疗（LTP）后HAE不再发作。患者自行减量后HAE再发，腹痛难忍就医。在医生建议下，恢复每2周一次300mg拉那利尤单抗治疗，截至2024年12月，患者实现了水肿“零发作”，重获新生。

破解家族秘密

“我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。6岁那年的生日宴会上，母亲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，有我最爱的虾和鱼。然而，就在那个夜晚，一场突如其来的腹痛如暴风骤雨般袭来，伴随着剧烈的呕吐，将我的生日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。母亲心急如焚，立即驱车来到医院，但一番检查下来并没有明确原因。我们本以为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，却未曾料到，这腹痛竟成了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阴影，伴随着我走过了漫长的28个春秋。

当我摄入高蛋白的食物，或是在寒冷和劳累之后，那熟悉的腹痛便会再次降临，每年至少出现1~2次，每次持续2~4天，让我在痛苦中挣扎。我以为这已是命运对我最残酷的考验，直到14岁那年，我在经历腹痛的同时还出现了颜面部的水肿，喉咙一度肿胀到让我几乎无法呼吸，应用激素治疗可短暂缓解。从那时起，发作性的呼吸困难也成了我生命中的常客，伴随我20年。

更残酷的是，这种情况在我的家族中并不是个例，我的外婆、姨妈等多位亲戚也都有类似的情况，连我几岁的女儿也没逃过这厄运。”

这是初次见到这位患者时她说的话，此时患者已经34岁了，一直生活在家族疾病的长期阴霾中，无法摆脱对水肿突然发作的担忧。

在后续的问诊中，我还了解到患者是一位互联网从业者，长期保持打字姿势也曾引发过手部的水肿。

图 患者颜面部及手部肿胀情况

“不明原因的反复腹痛及颜面部和四肢水肿史，还有家族史，仅实验室检查提示补体C4＜0.07g/L（参考值：0.17～0.31g/L），其余腹部CT、肠道超声以及肠镜等检查未见明显异常。”此刻我的脑海中已经闪现出了答案。为进一步验证猜想，我送检了C1酯酶抑制物（C1-INH），结果显示C1-INH功能检测＜7%（参考值：≥58.9%），C1-INH浓度＜6.25g/mL（参考值：81.46～291.29g/mL），果然是遗传性血管性水肿（HAE）！

未规范用药后悲剧再现

尽管HAE的发作难以预测，但幸运的是，目前不管是控制急性发作还是长期预防性治疗，HAE均有药可用。

这位患者在检查的时候出现了无法自行缓解的腹痛、呕吐，予以醋酸艾替班特控制急性发作后，仅45分钟，患者症状便已缓解。但仅控制急性发作远远不够，EAACI指南推荐通过长期预防性治疗（LTP）帮助患者达到“零发作”的治疗目标。我国现在唯一*的可及一线预防性治疗药物拉那利尤单抗已经纳入医保。（*截至2024年12月）。

鉴于患者长期反复发作腹痛及呼吸困难，我建议她立即使用每2周一次注射300mg拉那利尤单抗进行预防性治疗。起初患者使用拉那利尤单抗治疗的疗效很好，HAE不再发作。

然而，由于治疗效果好得超出了患者的预期，患者认为减量也能很好控制疾病发作，从而自行将拉那利尤单抗用量减至每月一次300mg。约1个月后的某天傍晚，寒风萧瑟，患者在受凉后感到头晕、鼻塞、眼痛等不适。起初，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，便自行服用了家中常备的感冒药，在服药后尽管出现了轻微腹痛和双下肢水肿，但因身体太过疲惫仍然沉沉睡去。

第二天清晨醒来，患者腹痛加重，发展为全腹剧烈腹痛，同时还恶心呕吐了10余次。此时，患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，便立即在家属陪同下来到医院。

再次见到患者时，她呈现急病面容，在接受醋酸艾替班特治疗30分钟后症状便缓解。这短短的半小时，仿若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重新拉回人间，让她终于得到暂时的解脱。

驱散阴霾

“糊涂啊，怎么能擅自减量呢？药物的使用频率是经过长期研究和验证的，擅自减量会导致药物有效浓度不够。这就好比削弱了盾牌的厚度，自然无法有效地控制疾病。这次你还算幸运，只是腹痛发作，还来得及赶到医院用上控制HAE急性发作的药。但如果下次是喉咙水肿的发作呢，你还能及时赶到吗？恐怕再也没有时间去挽救。所以一定要规范用药，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！”我深深叹息道，感到一阵无奈。

“这次的经历算我用自己身体买一个教训，”患者哽咽着，声音中透着悔恨和恐惧。“以后我一定严格按医嘱用药，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。”她的话语坚定，仿佛在对自己做出郑重的承诺。

出院后，患者不再存有丝毫侥幸之心，严格遵循每2周300mg拉那利尤单抗的规范化长期预防性治疗。在后续的随访中，她再未经历水肿的侵扰，生活也逐渐恢复正轨，仿佛重获新生，这也坚定了她接受长期预防性治疗的信心。

专家点评

HAE通常在30岁前起病，青春期加重，水肿常呈急性发作，可累及身体任何部位，以四肢、颜面、生殖器、呼吸道和胃肠道黏膜较为常见。累及胃肠道黏膜时，超过80%的患者认为腹部发作的疼痛剧烈难以忍受，并且在未进行干预的情况下，患者腹痛平均可持续68.9小时，最长可达240小时^[1]。累及呼吸道时，患者可因喉水肿迅速进展导致呼吸困难或窒息，如抢救不及时可窒息死亡，致死率高达11%～40%，是HAE的主要死因^[2]。本文中这位患者不仅有反复发作的腹痛，还有反复发作的呼吸困难，这意味着患者每一次发作都面临着致命的威胁。

不仅如此，HAE还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，具有家族史。在随后开展的家系筛查中发现，这位患者家族4代人中竟有8位HAE患者。至此，笼罩在患者家族二十余年的阴霾终于散开。

图 患者家系筛查图谱

随着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，目前HAE的治疗已取得突破性的进展。指南推荐拉那利尤单抗作为HAE长期预防的一线治疗药物以及推荐醋酸艾替班特用于治疗成人、青少年和≥2岁儿童的HAE急性发作的一线按需治疗药物^[3]。这位患者在急性发作时接受醋酸艾替班特治疗，仅半小时症状便已缓解；在接受拉那利尤单抗规范化长期预防性治疗后，也实现了水肿的“零发作”。未来，希望在按需治疗和长期预防的规范管理下，能有更多HAE患者回归正常人生。

参考文献

[1]   Cao Y, Liu S, Zhi Y,et al. . Recurrent and acute abdominal pain as the main clinical manifestation in patients with hereditary angioedema[J]. Allergy Asthma Proc. 2021;42(2):131-135.

[2]   支玉香,安利新,赖荷等.遗传性血管性水肿的诊断和治疗专家共识[J].中华临床免疫和变态反应杂志,2019,13(01):1-4.

[3] Maurer M, Magerl M, Betschel S,  et al. The international WAO/EAACI guideline for the management of hereditary angioedema-The 2021 revision and update[J]. Allergy. 2022 Jul;77(7):1961-1990.